電視劇《繁花》今晚收官，劇集中展示的大量股票投資場景，特別是與廣大股民相關的股市情節，成為很多觀眾的日常談資。那么，《繁花》劇集中的股市情節是如何產生的，主要選取了哪些呈現角度，股市人物對應的又是哪些現實人物原型呢？1月8日，澎湃新聞記者對話了《繁花》證券顧問，并在劇集中出演了一位股評家的應健中。現年69歲的應健中，1955年出生于上海，1986年開始介入中國證券市場，1991年開始股市評論寫作，著有《股海中的紅男綠女》《股市中的悲歡離合》《股海浮沉錄》等股市題材長篇小說。2020年10月，應健中開始擔任《繁花》劇組的證券顧問。應健中提供的《繁花》參演劇照“90年代初上海最大的熱點非股市莫屬”談及與《繁花》的結緣，應健中表示：“三年前的2020年，通過朋友介紹，王家衛導演找到我，希望了解一些90年代的股市情況。我參與股市的時間還是比較早的，從1885年開始便參與了國庫券買賣，1991年時開始寫市場評論。”“與王家衛導演約好碰頭時，我就帶了自己寫的三本小說，分別是《股海中的紅男綠女》《股市中的悲歡離合》和《股海浮沉錄》。讓我蠻驚訝的是，王導先拿起‘紅男綠女’說我看過，又拿起‘悲歡離合’說也看過，再拿起‘浮沉錄’同樣說看過了。我一聽就愣了，同時也知道王導是‘有備而來’。”應健中說。應健中介紹說，當時王家衛導演告訴他，想要籌拍一部反映上海的電視連續劇《繁花》，而90年代初上海最大的熱點，非股市莫屬。因此想要找一個合作的顧問，把當時的股市契合進劇集里。“確定合作后，為了把阿寶契合進當時的股市，同時捋清楚中國股市當時到底發生了哪些大事，阿寶個人的成長和資產規模又是如何隨著股市的漲跌而起伏，我先寫了一個‘阿寶前傳’，寫完之后一看寫了2萬多字。”應健中稱。應健中說，通過他提供故事碎片，再經過王家衛導演的取舍和連貫后，最終給大家呈現了一部中國股市從無到有、早期如何逐漸發展的故事。股票認購證改變很多人生活關于《繁花》對90年代中國股市的呈現，應健中說，主要進行了五個角度的描繪。“首先，是形象化地展現了早期股市的投資群體，譬如小船、船隊、航空母艦、聯合艦隊等。具體而言，在市場早期，交易的通訊并不像現在這么發達，而進入證券營業部的大戶室，是有資金要求的，當時稱之為‘認錢不認人’。”應健中解釋稱。應健中說，在90年代個人投資者普遍沒有多少錢的，老百姓便通過聰明才智，把親朋好友的錢匯總起來，從“小船”成立起“船隊”，年底再進行分紅。一定程度上而言，這也是私募基金的雛形。“其次，是著重描寫了股票認購證。1992年首次發行、價格為30元的股票認購證，可以說改變了很多人的生活。劇集充分呈現了人們對股票認購證的‘內心博弈’，畢竟當時個人投資者的收入都不高。在七天發行期當中，經歷了觀望、猶豫和冷落后，最后一天發現是個這么好的投資機會，進而紛紛‘搶進去’。”應健中表示。應健中指出，劇中阿寶通過抓住股票認購證的機會，身家迅速積累的情形，現實中也是存在的。當時市場上購買一兩千份認購證的人并非少數，所以劇中相關設計是完全符合邏輯的。還原中國股市第一場收購戰“寶延風波”“再次，則是劇集對中國股市第一場收購戰的呈現，再現了當時的場景。而該事件現實中的原型便是‘寶延風波’，我正好是親身經歷的。中國市場第一個收購案例出現后，舉行過聽取社會各界意見的研討會，當時我發言的情形，正好被照片記錄了下來。”應健中稱。公開資料顯示，“寶延”事件是中國深圳寶安企業 (集團) 股份有限公司 (簡稱“寶安公司”) 對上海延中實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簡稱“延中公司”）發動的一次具有收購色彩的行動。延中公司成立于1985年，是滬市上市公司，截至1992年底，公司股本3000萬股，每股面值人民幣1元，其中法人股占9%，社會公眾股占91%；寶安公司是深市上市公司。1993年9月，寶安公司利用其下屬的寶安上海公司、寶安華東保健用品公司、深圳龍崗寶靈電子燈飾廠從上海證交所悄悄購入延中股票。由于中國有關并購的法規中，沒有對 “一致行動” 作出定義，寶安公司安排了三家公司同時作戰，借以逃避限制規定。到1993年9月29日，寶安上海公司持有延中股份4.56%，其關聯企業寶安華陽保健品公司、深圳龍崗寶靈電子燈飾公司分別持有延中股份4.52%和1.57%，三家合計10.6%。1993年9月30日，寶安公司按計劃大筆吃進延中股份，持股比例升至15.98%。隨后，延中公司停牌，寶安公司發出公告，宣布其擁有延中公司發行在外的股份5%以上。延中公司利用寶安公司在這次行動中的法律漏洞作出反擊，認為寶安公司擁有的延中公司股份從4.56%到15.98%存在違規，并且寶安公司此次行動有聯手操作之嫌。1993年10月22日，中國證監會作出處理決定：一、寶安公司所擁有的延中公司股份19.8%，按照規定，最早應于1993年11月4日前方能擁有上述比例股份，因此，寶安上海公司及其關聯企業在1993年11月4日前均不能再買入延中股票；二、兩家關聯公司于1993年9月30日賣給公眾的24.6萬股延中公司股票利潤歸延中公司所有；三、對未按照規定履行有關文件和信息的報告公開公布義務的寶安上海公司予以警告處分并罰款100萬元，對其關聯企業寶安華陽保健用品公司和深圳龍崗寶靈電子燈飾公司給以警告處分。“寶延”風波，是中國證券市場上首例公開收購上市公司的事件，它引起了人們廣泛的注意。“寶延風波”研討會中發言的應健中 受訪者供圖“第四，便是呈現了阿寶夢想成為一家上市公司前十大股東的情景，金融資本和產業資本最終實現了結合。”應健中進一步說，“最后，是描述了市場擴容帶來的陣痛，這個進程中，既給人們帶來了機會，同時伴隨而來的也有風險。”應健中受訪中不無感慨地對澎湃新聞說，《繁花》對早期中國股市的呈現，對他個人而言實際上是場“考試”，“我交出的這些東西，要有真實性的保證，要經得起一起走過來的股市老人們的檢驗，也要經得起歷史的檢驗。”劇中人物是群像的縮影對于《繁花》劇集中參與股市的人物原型，應健中說，幾個主要人物均是群像的縮影。“例如，劇中的爺叔，便是一群‘老法師’的縮影。上海證券交易所籌建初期，人民銀行在上海灘找了一批在舊社會干過證券行當的老先生，其中不乏做過經紀人的。這些把市場傳承下來的老先生，就是爺叔的原型。”應健中說。應健中回憶稱，彼時這群老先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后，都有惺惺相惜的感覺，便約定每星期聚會一次，地址便選在了七重天賓館的一個圓桌，且每人的座位是固定的，很多投資者會聚集在此，就股市的情況與這些“老法師”進行交流。“彼時我在報紙上寫股市專欄已經蠻有名氣了，七重天賓館的餐飲部經理找到我，讓我參加沙龍每次講半個小時，”應健中笑稱，參加這個沙龍是需要茶位費的，自己講課后，參與沙龍的茶資便被免了。據應健中說，七重天賓館就這樣吸引了一大批股市大戶，且不乏全國各地證券公司上海營業部的經理，而劇中的強總，相信每一個上海灘證券營業部的總經理，都會在他身上找到感覺。“不過，由于老先生們年紀都比較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個空位，這個星期去一個位置的人不在了，下個星期去另一個位置的人又不見了，現在回想起來也是蠻感慨的。這些把市場傳承下來的老人們，便是指導阿寶的爺叔群像。”應健中說。談及阿寶，應健中表示，每一個跟著中國股市一路走來的你我他，都會在阿寶身上找到影子。“股市永遠有機會”回到當下，應健中表示，隨著年齡的增長，“奔七”的自己已經慢慢地淡出了市場。“二三十年前，一個星期我可以在全國各地報刊上寫三十幾個專欄，后來一步步只能一個星期寫一篇文章。”應健中笑著說。對于目前的股市，應健中說，我認為股市永遠是有機會的，市場不可能永遠是牛市，同樣也不可能永遠是熊市。“用一句話來說現在的股市，叫‘這是最壞的時候，也是最好的時候’。”應健中說。